1995年2月，铁十六局一处承建了北京西客站部分工程，一处机械租赁站的李某调工程指挥部任设备室主任。一天，他到西客站工程指挥部，向指挥长杨文章请示：“指挥长，我在大同找到了个工程，造价60万元，得先付20万元保证金，干不干？”“不干，这个工程太小了！”杨文章毫不含糊地回答了他。
他又找到同乡——财务室主任李忠恒，提出汇款20万元的事。“你请示过杨指挥长了吗？”“请示了，指挥长同意！”一问一答之后，李忠恒便按照他提供的帐号办理了汇款手续。钱一到手，李某一边吃着“官饭”，一边干起私活。
一年之后，“空洞”填平了，李某骗用公款的伎俩犹如石沉大海，人不知鬼不晓地过去了。
1997年5月7日，大同市南郊区检察院反贪局一行3人来到顺义县检察院，要求协查一起涉嫌经济犯罪案。顺义县检察院立即派出刘国强、王涛办案组协助侦查。在顺义建行，办案组发现了李某骗用公款20万元的线索，遂即展开初查。8日19时，办案组踏上西去的列车，9日6时30分到大同，冒雨进入小站村，在当地反贪局的协助下，顺利取得证据；11日18时50分返回顺义，准备询问经办人李忠恒……
5月7日下午，办案组刚刚在顺义建行查完20万元汇票的去向，消息不翼而飞。经办此事的李忠恒一夜没有合眼，第二天一大早就急急来到西客站工程指挥部，向杨文章汇报情况。
“李某要出事，您得赶紧给他补个借款手续应付一下！”李忠恒说。
“这可不行，谁的问题谁承担，我不知道李某借款的事。”杨文章坚持原则。
“汇款手续是我办的，检察院一定会找我，可李某说是您同意的，再查下去，不就牵扯到您……”
杨文章不再坚持，沉思片刻，提笔写了一张批条：“财务室，同意借给李某跑信息贰拾万元整；杨文章；95年6月20日。”
心满意足的李忠恒拿着“批条”走了。可一回到顺义，心里就发毛，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瞎琢磨，另一件事又浮上心头。
1993年底，西客站工程预付款到位，负责财务工作的李忠恒向杨文章打了这样一个报告：“杨指挥长，现已进入冬季施工，由于气候、拆迁等各方面的影响，很难进入施工高潮，资金需要量较少，经再三考虑，为提高效益，欲将建设单位预付的部分备料、工程款选择合适期限转存定期，妥否，请领导批示；1993年11月24日。”杨文章批示：“同意按此办理。”于是，李忠恒按照杨文章的旨意，先后两次将300万元的工程预付款以自己的名义转存顺义建行，至1994年11月28日，共获利息311025元。利息取出后，李忠恒又按照杨文章的旨意，将300万元本金转入西客站帐户，31万余元利息二人平分……
李忠恒越想越后怕：“一旦被检察院查出来，我今后还怎么活？”家庭、工作、党籍……他不敢再想下去，起身又给杨文章打了个电话。
“杨指挥长，咱们赶快把利息钱退出来吧？！”
“你别听风就是雨的，等等再说吧。”
“顺义这边风声很紧，我可顶不住，您得赶紧想办法！”
“……这样吧，你让遵化市的韩玉田来一趟，让他出个借条，如果检察院要查，就用这张借条应付一下，堵上这个窟窿……”
韩玉田9日6时许来到顺义，和杨文章脚前脚后地进了李忠恒家，三人密谋伪造了一张借款条：“甲方，西客站指挥部；乙方，韩玉田。甲乙双方商定，按千分之五信息费付给乙方，如任务承揽不到，信息费原数退回。此协议甲乙双方各一份；1995年1月7日。”三人推敲一番，李又抄了一份，杨、韩分别在协议书上签了字。韩又按照李、杨的要求写了一张借款条：“今借到西客站指挥部承揽工程信息费30万元整，借款人韩玉田；1995年1月7日。”
写完借条的韩玉田摊牌了：“如果检察院向我要这30万元我怎么办？！”
“那好，我再给你写个君子协议。”杨文章再次提笔，写了：“30万元协议和借条无效”的字条交给了韩。看似天衣无缝，韩也就不再争执，才把自己写好的借款条交给了李忠恒……
11日18时50分从大同返回顺义的刘国强、王涛办案组，不顾旅途疲劳，连夜制定了突破方案，12日9时许，与铁十六局一处纪检部门取得联系，在纪检办公室询问李忠恒：“这张20万元的汇票是你经办的吗？”刘国强出示了汇票问。
李忠恒胸有成竹地回答：“是！”
“办理这张汇票的事，杨文章同意了吗？”
“同意了。”
“有批件吗？”
“有，在我家的密码箱里。”
办案组暂停询问，立即邀请纪检的同志一起，随李忠恒到他家取证。李从卧室的保险柜中取出一只密码箱，交给了刘国强说：“批件就在里面，你们找吧！”
“啪！”密码箱打开了。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叠叠码放整齐的百元大钞，整整7万元。刘国强顿时生疑：“在他家里，怎么存放这么多现金？！”再翻下去，是一张西客站指挥部定期存单，面额70万元；韩玉田借款30万元的借条一张，有杨文章、韩玉田签字的承揽工程协议书一份，时间均为1995年1月7日；在密码箱底层，发现了杨文章同意借给李某20万元的“批件”，时间为1995年6月20日，与李忠恒述说的情况吻合。
常理告诉人们，李某挪用资金一案告否。可侦查人员从密码箱存放的物件中意识到，案中还有更大的隐情！刘国强关上密码箱，决定下午继续询问李忠恒。
午饭后，刘国强决心突破李忠恒：“30万元付给韩玉田了吗？”
“付了。”李忠恒答。
“从哪拿的这笔钱？”
“从存款利息中拿的。”
“哪笔存款利息？”
李忠恒不语。刘国强转换话题，继续发问：“韩玉田是哪里人？电话号码是什么？”
李忠恒支支吾吾地说出了韩玉田的住址及电话号码。
“王涛，你马上与韩玉田联系，叫他立即来顺义，把30万元交出来！”刘国强示意王涛行动。
机警的年轻检察官王涛深知国强的用意，起身走到电话机旁，边注视着李忠恒的情绪变化，边提起了话筒……
“等一等……”李忠恒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慌，话语脱口而出：“我坦白啦，30万元被我和杨文章私分了。”而后掩面痛哭，讲述了他们私分利息及伪造证据的全部犯罪事实。
13时许，刘国强暂停了询问，赶到检察院汇报案情，并请求支援。检察长果断决定：对杨文章、李忠恒以贪污罪立案侦查。并指示反贪部门，暂时放弃对李某挪用公款案的调查；继续讯问李忠恒，扩大战果；同时集中力量传讯杨文章，力争12小时内一次突破。
现年55岁的杨文章，1960年参军，曾任副团长、副处长、工程指挥长、高级工程师。长年的领导工作磨炼，使他办事沉稳老道，显而易见，对抗侦查的能力极强。为不过早暴露企图，王雪生带领办案组首先了解了杨文章的生活、工作、心理特点，然后请纪检部门通知在西客站工程指挥部的杨文章回单位，说有急事相商。
21时许，正面交锋开始。
“李某借款20万元的批条，是你批准吗？”王涛采取了“敲山震虎”的讯问方法。
杨文章略有所思回答：“是！”
“什么时间批的？”讯问步步紧逼。
“纸上写的时间。”杨文章回答中带着几分幽默。
“是1995年6月20日写的？”
“是呀……”
面对杨文章滑稽的表演，初试锋芒的检察官真想笑。“杨文章，你是个高级工程师，应该相信科学，两年前写的字迹和两天前写的字迹相比，能一样新鲜吗？”
杨文章不再得意，但并不失态。他迅速调整好情绪，不紧不慢地“检讨”了自己弄虚作假，袒护下属的行为，检讨中不免带有几分深刻，与李忠恒交待的情况吻合。
目的达到，王雪生感到满意，他给每个同志倒了杯茶，点上一枝烟，以缓解刚刚结束的紧张气氛。本不会抽烟的王涛也别别扭扭地吸了起来，看得出，他们都为初战告捷而兴奋。
22时许，实质性攻坚开始。王涛首先发炮：“杨文章，现在谈谈你的问题，请你如实交待！”
“我的问题，我有什么问题？！”杨文章反守为攻。
“把西客站300万元工程预付款存入顺义建行的报告是你批准的吧！”王涛出示了李忠恒写的报告。
杨文章扶正眼镜，仔细审视着报告说：“是。”
“定期存款一年的利息是多少？”
“不清楚！”
“利息取出后放在哪了？”
“不清楚……”
半小时过去了，任凭检察官如何变化方向发问，如何劝说开导，杨文章总是一问三不知。
在隔壁房间，李忠恒已全部交待：“1994年11月28日，300万元存款到期了，共获利息311025元，我按照杨文章的旨意，将300万元本金转入西客站帐户，311025元现金放在自己家里；1995年春节，杨说他儿子要结婚需钱用，我就从利息中拿出50000元送到他家；年底，杨说咱们把利息分了吧，我又把111025元送到他家，这样，杨分得利息161025元，我分得150000元。”
王雪生一边听讯问，一边翻阅讯问笔录，他抄起杨、李、韩三人伪造的“协议书”和“借款条”，进入杨文章的办公室，杨文章还在抗拒着。
“杨文章，韩玉田借款30万元的协议和借据是你一手策划的，你能说不清楚吗？”
杨文章不语，只是呆呆地望着协议书和借据。
“有让你开口的时候！”王雪生中断了讯问，将杨文章转移到检察院讯问室，然后带上张富荣、杨丽萍等人，子夜零时敲开了杨文章的家门，出示了搜查证，说服杨妻和家人交出了存有大量现金和存款单的密码箱，其中有现金13万余元。
“你们家为什么存那么多现金？”王雪生询问杨妻，杨的家人主动说明了情况……
12日早晨上班前，杨文章把一叠存款单交给了女儿，让她赶紧把钱取出来，给单位急用。女儿按照父亲的嘱托，一上午就跑了十来个银行储蓄所，凑足13万多元，等父亲来拿，可杨文章一去未归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……
13日5时许，王雪生等人提着密码箱回到了检察院，再度讯问杨文章：“300万元存款利息到底干什么用了？”杨文章呆望着密码箱，低低的说了一声：“让我和李忠恒私分了……”
疲劳一夜的检察官们顿时精神振奋，讯问的讯问，记录的记录，揭开了侦破大案要案的序幕。王雪生低头看了看表，从12日21时到13日5时，整整8小时。辛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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